寻找南京名人墓——饶运仪墓

作者:佚名 来源:顺阳书院的博客 浏览次数: 日期:2016/10/23 11:13:15

饶运仪墓

——南京清凉山李瑞清款残碑考释
閎約
一、前言
 
 
 
  2013年笔者写过一篇《南京现存的李瑞清题刻》,其中提到了一件存放在南京清凉山的李瑞清款残碑。
  当时根据残碑上有限的文字力有未逮,仅能推断该碑是一件清末私人墓碑,墓主信息一时无从考证。
  俗话说,揣着怀表上茅房——有始有终,传统评书留个扣子,最多也就隔一天,第二天就续上了,笔者也没想到这个扣子一留就是将近两年的时间,自己挖的坑还需自己赶紧填啊。
  该碑曾有著录,但近年官方出版物中谬称是“余窈窕墓”,本文亦为拨乱反正。时至今日笔者采用二重证据法,已能确认该碑墓主是饶运仪,兹考释如下。
二、饶运仪墓碑考
1、饶运仪墓碑现存位置

 

  其实,笔者在写《南京现存的李瑞清题刻》一文时,尚未见到饶运仪墓碑(见上图),该碑原来位置也就是该墓遗址不得而知。
  后经@中国城市记忆-高山流水之父,指点,2013年12月5日,笔者终于见到了名不见经传的该碑,位于江苏省南京市鼓楼区华侨路街道清凉山社区清凉山83号,清凉山公园扫叶楼院内。
  碑当时是靠墙放置,刻字的一面朝墙,背面朝外,两端残损,略完整的一侧朝上,残损的另一侧朝下。
  该残碑为青石质地,碑体厚重结实,目测体量长约60cm,宽约40cm,厚约20cm,推测原碑长度可能在100cm左右,宽度约60cm。
然而,2015年2月15日当笔者再次路过此地时,已不见该碑踪影,原位上空空如也,不知又移放到了何处去。
  岂敢奢望它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归宿,笔者能做的也就是在它湮没无闻之后写下此篇。
2、饶运仪墓碑残文

 

  残碑正面尚可辨认岀“家窈雲之”、“卒扵光緒二十”、“臨川李瑞清題”等字。
  该碑上款部分另有个别字的偏旁部首残留,惜无法通读,背面无刻字。
也正是依据碑上残留的“之”、“卒”等字,从行文方式结合碑的体量看来,故推测该碑应为一通墓碑。
  该墓虽残不见全文,但碑中正文有“家窈云之”等字样已可推测,从行文看,“家”可能是指某家,“之”应是“之墓”,则墓主名字当落实在“窈云”二字上,突破口就在此处。
  2015年9月5日,笔者与友人一行在南京南站电影院观看了侯孝贤导演的新片《刺客聂隐娘》,观后感一致认为该片有减缓思维的副作用。
《刺客聂隐娘》中的主角,也就是舒淇饰演的聂隐娘,又名阿窈(窈七);早在《诗经》中便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记载,由此或可推测,该墓主当为女性。
  该碑落款为“临川李瑞清题”,李瑞清为近代书法大家,其书法金石气息浓重,该碑亦然。
  且名家题刻,需得名匠勒碑上石方能体现出其书法精髓,笔者观该残碑字迹能够充分展现李瑞清书法的意味,故推测该碑勒石工匠应属当时当地之名匠,惜已不可考。
3、饶运仪墓碑记载

 

 
(上图摘自《南京文献综合目录》)
  笔者考证该墓主,采用的是由观堂先生开创至今已有百余年历史且为业界推崇屡试不爽的二重证据法。
  查阅《南京文献综合目录·六 金石》时找到了“饶大家窈云(运仪)墓碑”一条记载。
  据该记载记录:“正书/清·李·瑞清书/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五月立/拓本”。
  虽然该记载未附拓片,已可判定此碑与清凉山的这通李瑞清款残碑当为同一物,即饶运仪墓碑,符合二重证据法。
  根据该记载,可以弥补残碑上缺失的部分文字,即该碑正中当刻“饶大家窈云之墓”,“卒于光绪二十九年”。
  遗憾的是,《南京文献综合目录》一书在“凡例”中说明:“本书收录书目除抄本、孤本外,其它均不注明馆藏”,一时无法得知该拓本现存何处,找到该拓本定能将该碑全貌一览无余。
  4、“余窈窕墓”商榷
  该碑除了《南京文献综合目录》曾有著录,还曾收录在《南京清凉山》(苏克勤著;中共南京市鼓楼区委宣传部,南京市鼓楼区政协文史委员会,南京市鼓楼区文化局,南京市鼓楼区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编,2010年版)一书中,词条名称却非饶运仪墓,而是“余窈窕墓”,同时附上了该碑照片,与饶运仪墓碑的确为同一物。
  据《南京清凉山——金陵城西人文风华·第四章名人茔葬墓冢篇·余窈窕墓》云:“据说,余窈窕为清御史余祚馨之女、李瑞清之妻,其墓在清凉山,现已不存。当初,余祚馨与李瑞清的父亲为友,且为李瑞清之业师。余氏以爱徒瑞清才人品出众,故将女儿嫁与,未及婚配,其女即已亡故。后来,余氏又将另一女嫁与瑞清,未及两年,其女却因难产亡故。事后,岳父将小女窈窕再嫁瑞清,然其女不久也亡。至此,李瑞清甚哀之,发誓从此不再续娶,将爱妻余窈窕葬于清凉山麓,并立碑以祀”。

  既然笔者将该碑考证为饶运仪墓,显然与此考证不一致,那就必须与该书作者苏先生商榷。
  根据文中描述看,所谓“余窈窕墓”,显然当指该碑墓主,但是此碑残留的墓主名字并非该文所云“窈窕”,而是“窈雲”,故该说不知何据,是不是苏先生看错了。
  再者,据《李瑞清年谱》记载:“光绪十三年丁亥(1887),二十一岁,八月六日,梅仙卒于产难,葬长沙莫家垄”。
  而余梅仙的五姐和七妹也均是在许给李瑞清后不久即亡,笔者推测前后距余梅仙去世不会超过5年,也都应该葬在长沙才对,不可能另葬南京。
另外,笔者未见余梅仙的妹妹叫“余窈窕”的记载,因此不知苏先生考证该墓碑为李瑞清之妻余窈窕墓的依据从何而来,窃以为“余窈窕墓”之说当属错误考证的无稽之谈。
  不过,书中所拍照片是在2004年,说明该碑在扫叶楼院中存放了至少10年时间,苏先生能够将这一不起眼的残碑率先收入书中,这点还是必须肯定的。
  笔者浏览《南京清凉山》一书后,写点书评吧。
  平心而论该书文中存在诸多硬伤,这里无暇一一指出,这与该书看似强大的官方编写组是不符的。
  此书作为以仿古为目的的旅游入门手册,可也;但若作为学术参考依据则不可,否则定会贻笑大方。
  三、饶运仪简介
  1、饶运仪
据1910年第34期《国风报》发表署名野民的文章《江介雋谈录·饶氏一门风雅》记载:“饶窈云女士运仪,乃石顽观察长女,嫡室张夫人出也,适长沙黄经权上舍,卒年二十许”。
 《湘人著述表》记载:“饶窈云,女,清长沙人。《苕琼馆遗集》。”
《历代妇女著作考》记载:“《苕琼馆遗集》,(清)饶窈云撰,《闺秀诗话》著录(未见)。窈云,湖南长沙人,饶石顽长女,上舍黄经权妻。年二十余卒。”
  《中国妇女名人辞典》记载:“饶窈云:清代诗人。湖南长沙人。饶石顽之长女,上舍黄经权之妻。婚后早卒。著有《苕琼馆遗集》。”
  据《北京历史文献要籍解题》记载:“《明宫杂咏》二十卷,清饶智元撰。清光绪间刻本,六册。《湘渌馆丛书》之一”,“饶智元,字珊叔,长沙人,生于同治间”,“后以有明一代宫政之肃超越前古,仿严遂成《明史杂咏》之例,著《明宫杂咏》。从光绪十七年(1891年)秋起,历经两年而成书”,“此书是歌咏明代宫廷的诗集……引用600种书,得诗800首,加上其继室张起凤、侧室胡淑、兄女饶运璜、饶运权、饶运琚,女儿饶运仪、饶运璵等八人诗,共1000余首。”
  由此可知,饶运仪,字窈云,湖南长沙人,是饶智元的长女,她还有一个亲妹妹叫饶运璵(字窕云)。
  2、饶智元
  饶智元,即饶运仪的父亲,据《湘人著述表》记载:“饶智元,字石顽,一字珊叔,长沙人。官中书舍人”。
《中国近现代人物名号大辞典》记载:“饶智元,湖南长沙人。字珊叔,一字志远,号石顽。”
  从该碑拓片记载的书碑时间看,饶运仪卒于光绪二十九年五月,此时饶智元官江苏候补道员,则饶家已经迁居南京,饶运仪此时卒于南京,时间与记载相吻合,葬在南京也是合理的。
  据《李瑞清年谱》记载:“光绪二十三年丁酉(1897),三十一岁……春,与胡思敬、饶智元、王礼培、陈梅根、瑞荃及侄子承修、承健等人游碧浪湖,晚至湘水校经堂观书,谒左文襄祠”;“光绪二十九年癸卯(1903),三十七岁,二月,魏光焘移节两江,延揽瑞清入幕”。
  也就是说,1903年3月间,是李瑞清来宁工作生活的开始时间,该碑正是李瑞清刚随魏光焘刚刚来宁后不久题写,此时李瑞清与饶智元结识已超过七年时间。
  说明此时饶家也迁居南京,而《李瑞清年谱》中未收录,可以补缺。
  3、八指头陀题词
  据《八指头陀诗文集》收录释敬安(俗姓黄,名读山,字寄禅,号八指头陀)作于光绪三十年(甲辰1904)的《为饶石顽舍人女窈云诗集题词》,通览此文,显然是饶运仪的父亲饶智元专请名家撰写的纪念文章,或可作为饶运仪墓志铭的性质。
  “舍人昔友我,支许各自期。笠屐相往来,谈笑情无疲。其女尚未字,乃父授以诗。过目即成诵,凝神恒若痴。惟爱亲典坟,转羞涂粉脂。得句倩弟写,把卷启吾疑。清才难屡得,雏鬟岂如斯?深闺闻此言,良久泪犹垂。阿侬固不敏,彼秃亦何为!既嫁作人妇,仍下读书帷。吟唱益精进,鸾凤欢追随。巾杖侍远游,江山发藻思。西湖莲拂珮,北固翠横眉。云霞方散绮,兰蕙初吐荑。秋霜胡不仁?琼英忽已萎。黄绢遗芳咏,青山埋玉姿。谢娥宁足比?班妹或心仪。借问织锦手,应留绣佛丝。降灵必瀛岛,税驾合瑶池。感化理不昧,怀贞信弥奇。伊余忝父执,为尔一题词。”
词中“秋霜胡不仁?琼英忽已萎”,当指饶运仪红颜薄命;“黄绢遗芳咏”,当指其死后留下了《苕琼馆遗集》;“青山埋玉姿”,当指其葬地,这里的“青山”很有可能就是清凉山。
  4、疑问
  但还是有疑问,“既嫁作人妇”一句,据史料记载,饶运仪嫁给黄经权为妻,婚后不久即去世。
  按中国传统,闺女出格嫁作人妇,生是某家人,死是某家鬼,那么,饶运仪理应葬如黄家祖坟。
  但是,饶运仪墓碑上却作“饶大家窈云之墓”,已知“窈云”是饶运仪的字,前面理应作“黄门饶氏”字样,为何却刻“饶大家”?
再则,“饶大家”又作何解?是指饶智元在家行大,还是说饶运仪是饶家的大家闺秀呢?
  从饶运仪墓碑看,饶运仪葬地显然是由其父一手操办,饶智元才会找到好友李瑞清这样当时在刚到南京工作的著名的书法家来题写长女墓碑。
饶运仪为何不归葬长沙黄家祖坟,却由其父操办葬在了饶智元当时的工作地南京?
  另外,现存的饶运仪墓碑已经残损,是由于迁坟后按传统主动砸毁原墓碑,还是后世认为破坏?
  虽然饶运仪墓碑残件现存清凉山,其墓原址已经失考,这里现为南京市鼓楼区文物所驻地,又有中华奇石馆等艺术品交流场所,是否能证实饶运仪墓曾位于南京清凉山麓?
  四、小结
  笔者按照二重证据法,将南京清凉山李瑞清款残碑和文献记载相结合,考证该碑即饶运仪墓碑,墓主是饶运仪。
  近年官方出版物中却出现了该碑为“余窈窕墓”的谬论,笔者认为是完全错误的。
  今年年初,笔者再访该碑原存放地,已不见该碑,去向不明。
  该碑距今已有112年(1903-2015),一旦该残碑灭失,至少本文能够最大限度地还原该碑本来的真实面貌,而将近年新出谬论扼杀在萌芽中,勿使普及传播下去。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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